风过无痕

雁默(ooc)

发过一遍,打错tag

正文开始

羽国的冬天总是来的特别迟缓。树叶儿还没黄,便被突来的寒风卷走了。

这股寒风没来之前,苗疆和羽国就像个一体两面的女妖,一半寒风瑟瑟,大地被雪;一半春意盎然,鸟语花香。羽国之王的人生也是这样跌宕起伏……

王宫禁墙高筑,圈住了一只从中原来的鸟。雁王对老师策天凤的故土十分感兴趣,他不止一次对策天凤提出过去中原看看的提议。

“一国之主身系一国安危,你不该轻易说出这种话。”策天凤和蔼地说。

“师尊身为帝王师,不肯接受一官半职,不肯受封,也不让徒儿有一丝懈怠,难道不打算在羽国长留?”

“……”策天凤放下碗筷,在火炉边坐下,随手拿起一本前朝史记,“天凤是中原人,来羽国为机缘巧合,王有王的责任,策天凤自然也有策天凤的责任。时机一到,离别是必然的结果。”

上官鸿信这个人什么都好,就是比之前任雁王过于重情。两年多来,他还从未和策天凤讨论过离别的问题,已知结果,他觉得嘴里嚼饭如嚼蜡,好像有块巨石在胸,沉甸甸得,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
这世上最难解的生离死别,在他师尊那里掀不起一点波澜,好像即将擦身而过的是一个路人……说不定还是个扔人海里找不出来的路人。

万般言语,锁在了一口银牙之内……外边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,宫灯在殿门口撒了一地暖红。上官鸿信勉强维持了身为帝王的骄傲,冲策天凤微微一躬,笑得勉强:“今日不陪师尊对弈了。羽国三年来第一次下雪,夜里寒凉,师尊保重。徒儿告辞。”

说完,他眼里的落寞已经不复,重又变成了那个万人之上的雄主,脚底生风般步出了雁回殿。

策天凤露出袖子里捏得发青的拳头,这才发现书拿倒了。殿外刮起一阵寒风,雪花打着旋儿飘进来,冻得他打了个哆嗦,不禁靠火炉近了些。

目光缓缓收回,落到了上官鸿信遗忘的披风上,策天凤轻轻一叹,披上大氅,抓起徒儿的披风追了出去。

殿外宫灯独影,积雪上只有一道向外走的脚印,天地间除了那道脚印,什么都不存了。伫立半晌,策天凤才回过神来,紧了紧披风,回去关上了门。

今夜,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……内侍退下后,雁王独坐在书房里,烛火不安分地跳跃,让他手里的画有些不真实。

“策天凤……师尊……策天凤。”上官鸿信像陷入了怪圈,自言自语了半个时辰才无奈将泛黄的画卷起来。他珍之重之地把旧画用绢袋装好,放进匣子里藏好,又不知疲倦地开始调色、勾线。

“得不到的东西就越迫切想要得到……”

寒风打着窗杦,发出恶鬼一样的呜咽。策天凤将窗户关上,这才发现外面积雪已逾三尺。

突然,殿内被大力推开,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碰撞声,残喘半夜的烛火同时熄灭,策天凤的衣服被风鼓起,积蓄了半夜的热气登时荡然无存,冻得差点让他打牙颤。

“是叛乱?还是凰后?或者是……”他正急急思索,外边突然传来呼喝声。一队近卫冒冒失失闯进雁回殿,火把只剩点点火星,照得见眼前,照不见脚下。一个近卫自恃武功高深,轻功已臻化境,放弃了平常人的路,转而踹开雁回殿的窗户,跳了进去。

近卫和策天凤小眼大眼看了一眼,还未开口,就被截口打断:“安静,我在思考。”

帝师一向皮笑肉不笑,冷血无情又喜怒难测,为所有近卫所惧怕,近卫楞生生住了口。

“是王宫内乱,还是近卫叛变。外敌来犯,第一时间赶来的一定是鸿信派的内侍;王宫内乱,鸿信会第一时间秘密处置;近卫……”

策天凤暗中往后退了一步,背靠着墙壁,借着幽幽炉火,打量了近卫一眼。

近卫敏锐地察觉到了帝师的防备态度,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两步:“先生误会了。不是人祸,是妖魔作乱。它们已经往这边来了,先生往雁王殿撤吧,这里由我们抵挡。”

策天凤不屑地瞥了他一眼,带上上官鸿信的披风,往殿外走去。

雁回殿外灯笼红得像血,一队近卫披甲执刃,森然挺立。策天凤刚踏出门,院门就被撞开了。一股酝酿了很久的臭味和寒风一起砸进来。倘若形容,大概是集中了几百只死耗子腐烂的臭味。

近卫训练有素,却从未对抗过这种不人不鬼的玩意儿,火把挥舞,刀剑比划,却一时没人上前。

“真是废物。”策天凤给气乐了。

内侍不待回应,便急匆匆推开书房门,顶着上官鸿信刀子般的目光,劈头盖脸地冲他丢下一句:“王,宫内乱了,不知从哪里来的死尸闯进来,往雁回殿方向去了。”

他那泰山绷于前纹丝不动的王如一阵厉风卷了出去。烛火下,帝师侧身而坐的身影留在绢布上,手里的书却是倒拿的,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。

人死万事休,自然是感觉不到疼痛的,好像这冰天雪地,闯进来的玩意衣不蔽体,它们也不惧寒冷。臭味更加甘醇厚重了。

策天凤并不如外表那样文弱,他从不说自己文武双全,可确实文武兼修。只是……

帝师微微皱眉,挡住了扑面而来的“毒气”。

“先生,我们从后门走吧,这些东西好像视力不好。”

一具尸体直愣愣朝躲在柱子后面的近卫扑去,一头撞上廊柱,力道大的让脑门凹进去一块儿。胆小的近卫捂住口鼻跳起来,憋的脸通红,似乎快断气了。

策天凤握住墨狂的手紧了紧。

这当,张牙舞爪的尸体已经如潮水涌进来,看样子打算在冰天雪地里来一场手撕肉的狂欢。它们数量一多,嘴里发出的呜咽就大声起来,分辨起来,颇像一群猴子在沟通交流。

近卫们在此明显是僧多粥少,不会人语的尸体大概也意识到这点,开始不顾刀剑的驱赶,前赴后继向他们扑去。

当前的近卫头皮发麻,四肢不调,舌头打结,感觉鸡皮疙瘩和汗毛一起站了起来。他衡量了一下。帝师出事,王上那关过不去,可杵在这儿,估计会被大卸八块、拆吃入腹。他终于让即将到来的事实震慑,发出非人的惨叫,毅然忘了自己的责任,头也不回地朝后面跑去,顺便还丢了腐肉斑斑的刀。

他就像堤岸上的蚁穴,两层防线顷刻倾颓,策天凤理所当然站在了第一线。

墨狂很沉,相伴多年,策天凤使用起来得心应手。红灯下,墨狂与主人释放出冰冷的杀意。可策天凤迟迟没有动手,他精于计算,敌情未明前贸然动手不是明智的选择。

可已经死过的玩意明显不懂聪明人的脑袋结构,在他们眼里,策天凤细皮嫩肉,充其量算块长了刺的美食,如果它们的眼膜不是那么浑浊,大概已经爆射出饥饿的精光了。

墨狂削断了几只手臂,策天凤敏锐地发现,面前的东西根本没有人的意识,既不怕死,也不怕诛魔之利,或许,他们只是坟地里诈尸爬出来、舍不掉人世痴迷,妄图以不一样的途径继续“活着”。

双拳难敌四手,只手难以翻天,算无遗策的策天凤有些呼吸不稳了。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盘踞心头,随挥出去的墨狂割在心坎上,一刀又一刀,疼得难以呼吸。他不是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,懂得利弊权衡,几十年的风雨历程,让他看破生死……倘若丧命在此,策天凤却感到有一丝不甘。

这时,一把破空而来的利剑横扫了他周围的威胁,断云石尚在打转,策天凤却如有所感,抬头一望,上官鸿信那张急切又担忧的脸在意料之中,也在意料之外地撞进他的眼帘。

心里大石落地,砸出震天的响声。

错了……错了……有那里错了。

策天凤听见一个声音说。

上官鸿信带着策天凤跳出包围,他的手臂几乎将策天凤勒散。

为人师难,为帝王师更难。事情有时候会偏离既定的轨道发展,策天凤有时候也会犯错。它来得仓促,没有预告,陌生又顽强,未曾谋面却拥有伤人于无形本领。

然而,策天凤也有属于自己的骄傲,当然不会对徒儿承认“我估计错误,我认为诛魔之利能对付一群没有意识的尸体,导致自身陷入困境”。

那以后不久,破裂的感情面对生死两难的抉择,上官鸿信也未曾指出师尊没有承认过的事实。

他从不认为那是策天凤的错。

如果拜师那日,雁王说出的不是“请先生收我为徒”。

如果策天凤不是策天凤,从来也没有墨狂……那雁王可能遇不上一位难忘的故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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